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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戈里:造手大师“狭缝”路 ——从小八路到世界名医的于仲嘉(1)
点击:  作者:高戈里    来源:察网  发布时间:2016-05-10 10:14:21

 

            【摘要】19781021日,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骨科医师于仲嘉为失去双手的陕西青年高天社再造了一只有感觉,有勾、捏、握功能,能握杯、吃饭、打算盘、写信,还能提起七公斤物品的新手。随后,于仲嘉又在不断实现技术突破的基础上,一步一步将再造手发展到八种类型,并为一百多人再造了有感觉、有手功能的新手

于仲嘉

造手大师“狭缝”路

——从小八路到世界名医的于仲嘉

高戈里

(2016311日第16稿)

目 录

引子:世界第一上海第三的医学成就

第一章:踏着硝烟走上医坛

——奠定大师医风的历史轨迹

1.“我们对鬼子的大反攻开始了!

——背着课本行军作战的小八路

2.“教会医院的医生说我笨!

——八路土包子立足上海滩

第二章:断肢再植成就中的历史迷雾

——荣誉称谓背后的决定性贡献

1.“大跃进”的产物

——屠开元赵定麟团队贡献断肢再植关键技术

2.首例人体断肢再植主刀人

——钱允庆首创人体小血管吻合术

3.于仲嘉医术的第一次重大突破

——开创多接静脉消除断肢肿胀技术

4.“毛泽东思想胜利了!

——开创节段性液压扩张解除血管痉挛技术

5.打破断肢再植时限的世界记录

——开创高压氧改善断肢微循环技术

6.不因循陈规力排众议的发明

——开创预防性深筋膜切开减压技术

第三章:苍生一跪,跪苍天

——四肢显微外科技术的“三大发明”

1.“我又有手了!

——于仲嘉发明第一例再造手

2.“针”的归属

——发明两足一手三指再造手

3.“我绝不给血染的军旗丢脸!

——发明单足供趾再造手

4.“我可以找女朋友了!

——发明“桥式交叉移植”

5.“你今天给我截肢,我明天就跳楼!

——发明“组合移植”

6.“让人难以忘怀”的时刻

——肢体修复术两大发明的再突破

7.掌声认同的学术立场交锋

——发明全手指再造手

8.再次冲破自己限定的手术条件

——发明便于推广的简约型再造手

第四章:炉火纯青的医术

——悬壶济世灵感和医术的源泉

1.“算不了啥”

——海绵状血管瘤切除和全臂丛神经根损伤修复

2.手术台上的灵感

——替代骨置换手术的“补骨术”

3.惠及千百万患者

——单侧多功能外固定支架和关节治疗器

4.桃李遍天下

——重视临床需求和临床实践的教学

5.在医生和患者面前判若两人

——学生眼中的严师益友

第五章:医界评奖一波数折

——造手大师在“狭缝”中遭遇明枪暗箭

1.医界前辈看不下去了

——再造手落选上海科技成果三等奖

2.海外轰动

——荣获第七届国际显微外科大会首奖

3.国家卫生部也看不下去了

——医界最高的国家发明奖评之不易

4.面对突降诬告

——妻子挺身“掩护”,丈夫为国争光

5.“羊”不可能吃“狼”

——申辩一:谁的再造手在先

6.“独上高楼”方可“望尽天涯路”

——申辩二:“发明权项”在哪里

7.争相从师手术台

——申辩三:助手何以不是发明人

8.“完全是×的无理取闹”

——卫生部门和报社的调查结论

9.猝不及防又一击

——大师在医术最娴熟之时砰然倒下

第六章:为了苍生才苍凉

——造手大师的酸苦与忧愁

1.上海市长登门

——“我是专门来向于教授道歉的!

2.下岗女工落泪

——“我决不在于教授家打工!

3.造手大师牵挂

——“我家里还有个瘫痪儿子!

4.迟浩田上将相助

——“我看你的住房太小了……”

5.传世大作稿酬

——皓首穷经三千元

6.“经商”传言真相

——医院法人代表如是签约

7.耄耋之年痛哭

——“再造手要失传了!

8.一怒敢问苍天

——于仲嘉八载落选院士PK了谁

附:于仲嘉年谱

1.行医神州,口碑在世

2.科研、施教,门墙桃李

3.著书立说,独树一帜

4.功勋、荣誉大巡礼

注释:60()

引子:世界第一上海第三的医学成就

劳动创造了人。

手,是“劳动的产物”,也是“生活的器官”。人的生活和劳动都离不开手。

手没有了怎么办?通常,可以安装假肢。但是,再好的假肢也没有感觉,手的功能也很差。

19781021日,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骨科医师于仲嘉为失去双手的陕西青年高天社再造了一只有感觉,有勾、捏、握功能,能握杯、吃饭、打算盘、写信,还能提起七公斤物品的新手。随后,于仲嘉又在不断实现技术突破的基础上,一步一步将再造手发展到八种类型,并为一百多人再造了有感觉、有手功能的新手。

于仲嘉

高天社手术前

高天社用再造手演示功能

失去双手的人,多属于为生活奔忙的工农阶层。

再造手对于失去双手的劳动者来说意味着什么?

19866月,八一电影制片厂曾在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拍摄了失去双手的残疾人和他们家人泪如泉涌的悲苦,以及有了再造手后喜上眉梢的欢跃。

再造手发明一年后,美国《读者文摘》专题报道了再造手,并称之为“China Hand(中国手)!

再造手发明四年后,该项目在第七届国际显微外科大会上获得了大会唯一的首奖。

再造手发明六年后,国际科技博览会(即“世博会”)在日本东京筑波城举办期间,于仲嘉发明的“手或全手指缺失再造技术”等显微外科成就,作为当代中国“四大发明”之一隆重展出。中国展区还悬挂了于仲嘉的巨幅照片。

在四肢显微外科的断肢再植、肢体再造和肢体修复三大领域,于仲嘉都有领先世界水平的非凡贡献:

——20世纪六七十年代在断肢再植领域,他首创了奠基性的“四项关键技术”,即多接静脉以消除断肢再植术后肿胀技术、节段性液压扩张法解除血管痉挛技术、高压氧改善断肢微循环技术、筋膜切开减压和切除坏死肌肉组织技术。

——20世纪七八十年代在肢体再造领域,他发明了“手或全手指缺失再造技术”,于1985年荣获“国家发明奖”一等奖。

——20世纪八十年代在肢体修复领域,他发明了“桥式交叉吻合血管游离组织移植技术”和“游离组织组合移植技术”(简称“桥式交叉移植”和“组合移植”),并分别于1985年和1988年两次荣获“国家科学技术进步三等奖”。

波兰整形外科代表团团长Mrauss教授说,于仲嘉的成就“开创了整形外科的新时代”!

此外,于仲嘉发明的“单侧多功能外固定支架和关节治疗器及其应用技术”,于19927月被国家卫生部列为“十年百项科技成果推广项目”,于同年9月被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列为“国家科技成果重点推广计划项目”。

于仲嘉虽然不是理论工作者,也不是专职教育工作者,且仅有大学本科文凭,然而——

在同代全国临床医学领域(不含药品、兽医药,下同),贡献如此众多重大医疗技术发明,荣获“国家发明奖”一等奖,迄今为止,除了于仲嘉,没有第二人!

在同代全国四肢显微外科理论领域,以自己首创并获得“国家发明奖”和“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的一系列医术发明为全部内容,著述而不是主编、编著一部英文版和两部中文版共约百万字的专著在国内外出版发行,还发表了近百篇领先国际水平的学术论文,迄今为止,除了于仲嘉,没有第二人!

在同代全国四肢显微外科教学领域,以自己独创的医术,于“国家级继续教育项目”下,通过授课、主持培训班和带进修医生等方式培训四肢显微外科医师上千人,包括几十名外国医师,通过举办医治骨伤外固定支架新技术的推广学习班、推广会等培训骨科医师上万人,还多次应邀出国报告论文、做示范性四肢显微外科手术,迄今为止,除了于仲嘉,没有第二人!

这在世界范围也是领先的。

于仲嘉为曾背负“东亚病夫”恶名的炎黄子孙争得了崇高的荣誉。

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薄一波赞誉于仲嘉是“显微外科的杰出战士,中华民族的骄傲”!

然而,在上海医界,荣誉降临到于仲嘉身上的过程却历尽曲折。

发明再造手八年后,荣获第七届国际显微外科大会唯一首奖四年后,名列国家卫生部表彰的“上海医界十杰”榜首两年后,荣获“国家发明奖”一等奖一年后,当了14年副主任医师57岁的于仲嘉“晋升为主任医师”,进而成为医界职称评定的极端案例。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对再造手的评奖。

于仲嘉的再造手在国际上获奖之前,连上海市科技成果三等奖都没评上。

于仲嘉的再造手在国际上获奖之后,上海有关方面只给他申报了国家发明奖三等奖。

国家卫生部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把这个项目接了过去,作为卫生部的科技发明成果申报,这才评上了迄今为止全国临床医学界唯一的也是最高等级的“国家发明奖”一等奖。

曾经在上海滩医学科技界演示过的“国际玩笑”依然按照自身的逻辑规则演绎着,很快,又演进到共和国神圣的科坛上,并一步步演化成嘲讽科坛圣殿自身的后果:一方面,在四肢显微外科临床医学领域,“造手大师”含辛茹苦埋头苦干,创造出世界一流伟业,却八载申报院士,被拒之门外;另一方面,医学科技界“浮躁之气”升腾,以至于幻化出令公众齿寒心冷的“商业运作”,让广大病员不寒而栗的“无限商机”。

中国现状的函数题,应该用中国社会历史变量关系去求解。于仲嘉境遇折射出来反映中国医学科技界问题的历史题解,可以从八路土包子到世界级造手大师的曲折历程中去寻觅。

我国现代骨外科的奠基人、上海医科大学附属华山医院院长李鸿儒先生于90岁高龄的1995年,曾赋诗《贺造手大师于仲嘉》:

革命熔炉历万险,救死扶伤五十年。

狭缝生长成奇才,显微外科君领先。

李鸿儒老前辈

李鸿儒老前辈在诗中不仅揭示了当代医学科技界的反科学现象——显微外科领域医术成就“君领先”,“成奇才”却要“狭缝生长”。

也揭开了当代中国知识界人文生态之剖面——学术“权威”文化及学界“狭缝”体制问题。

以下,讲述八路土包子“奇才”在医界精英“狭缝”中创新行医的故事。

这个故事,通过揭开中国医术创新史鲜为人知的一个剖面,呈请读者做一个面向13亿民众、面向世界也面向未来的冷静思考。

第一章:踏着硝烟走上医坛——奠定大师医风的历史轨迹

从胶东半岛泥土地走出来的农家子弟于仲嘉,当年,是作为陈()()大军的一名助理军医,提着脑袋,踏着战火,披着硝烟,裹着乡土,打进上海滩的。

上海外滩高高耸立的“上海市人民英雄纪念塔”,铭刻着一大群土包子解放大上海、建设大上海的丰功伟业。作为土包子的一员,于仲嘉则以一步一个坚实的脚印,攻克了一个又一个令同行专家侧目的坚固的医学科技堡垒,为这座三万战友血染的丰碑增添了光彩!

上海市人民英雄纪念塔

整整半个世纪后,时任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国防部部长迟浩田上将如是向军界将领介绍与自己同年入伍在同一个英雄团并肩冲锋陷阵的战友:“于仲嘉同志是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骄傲,是我们二十七军的骄傲,是我们‘济南第一团’的骄傲!

迟浩田(左)于仲嘉90年代初在北京合影

1“我们对鬼子的大反攻开始了!”——背着课本行军作战的小八路

于仲嘉1929727日生于山东省文登县(现为“文登市”)西南台村一户贫苦农民的家庭,孩提时期,父亲就在“闯关东”时落海身亡,寡母拖着三个年幼的孩子艰难地生活着。

八岁那年,日寇的铁蹄踏进了于仲嘉的家乡。家乡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于同年12月发动了著名的“天福山起义”,成立了胶东半岛上的第一支人民的抗日武装,建立了胶东抗日民主根据地。

胶东根据地对抗日战争和人民解放战争的贡献是突出的。解放战争期间,仅仅在这一个专区,就走出了四个野战军,其中三个保留集团军建制至今。据《中国人民解放军英模辞典》(四川文艺出版社1991年版)记载,解放战争期间,经中共中央军委批准被授予荣誉称号的团级单位仅有两个,即“济南第一团”和“济南第二团”,而这两面大旗全都扛在了胶东子弟兵宽厚的肩上!

济南第一团

于仲嘉的堂哥于永嘉(曾用名于瓯江)1927年在北京读书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是文登县抗日民主政府第一任县长。

于仲嘉的堂姐于森(原名于福嘉)19382月参加八路军,1942年担任威海卫妇救会会长时,因叛徒出卖,被日军宪兵队逮捕。宪兵队长星野用刑七天七夜,她宁死不屈,在狱中英勇就义。

威海抗日女英雄于森

受根据地抗日氛围和家庭环境的影响,于仲嘉的兄弟姐妹和堂兄弟姐妹等,大一点的,几乎都参加八路军打鬼子去了,小的,则进了抗日根据地的学校。在战争年代,前前后后共有17人走上了革命道路。

19454月,于仲嘉在文()()()联中毕业前夕,校长阎毅动员:“我们对鬼子的大反攻开始了,部队要扩编,大家当八路去吧!

于仲嘉回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哥哥于瑞嘉。哥哥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长期在根据地从事教育工作,他很支持弟弟,临行,叮嘱道:“到了队伍上,不要当官,你不是当官的料。最好学点技术,哪怕是杀猪也行,打败了日本鬼子,回来也有个营生。”

不满16周岁的于仲嘉就这样参加了八路军,投身于伟大的反法西斯战争。

于仲嘉是怎么当卫生员的,说起来,又是一个让华野十三纵老首长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几十年后,一次因工作关系,于仲嘉遇到了南京军区后勤部副部长耿希辰。早年,他是八路军胶东军区第五师卫生处处长。耿希辰打趣于仲嘉:“你知道不知道?当初,我看你长得比迟浩田稍微漂亮点,所以,就把你留下来当了卫生员。”

“以貌取人”故事是老首长编来逗乐的,但不管怎么说,当初不经意的工作分配,在两个截然不同的领域,成就了令胶东家乡父老引以为骄傲的两位俊杰。

说到当兵打仗,晚年的于仲嘉很有一番感慨:“人是会变的。我这个人原来胆子是很小的。怎么变的?这里面的道道我也说不清楚。”

第一次上战场,于仲嘉吓得爬在地上没敢起来,“两条腿不听使唤了”。

第一次看到医生做手术,那血淋淋的肢体一呈现在面前,端着手术器械盘子的于仲嘉立刻“血晕”,一屁股坐在地上,被吓得昏了过去。

在这支以“平等”著称的革命军队里,没有威逼,没有辱骂,于仲嘉很快在老同志的言传身教中,完成了从怯懦到勇敢的性情转变,于战火纷飞的年代,先后荣立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三次、四等功四次。

最让于仲嘉难忘的,是19472月国民党军重点进攻我山东解放区时,他参加的莱芜战役,就是电影《南征北战》讲述的那次战役。

电影《南征北战》

当时,于仲嘉在华东野战军第九纵队二十五师七十三团三营七连当卫生员。

当时的第九纵队司令员是“虎将”许世友。第二十五师是许世友的“铁拳”。于仲嘉所在的第七十三团又是主力的“刀尖”。

对手是国民党军十四个美械装备军之一的第七十三军。

这是一场主力对主力的硬仗、大仗、恶仗。我军打得异常勇猛顽强,仅仅三天,就解决了战斗,歼敌五万余人。气得国民党第二绥靖区司令官王耀武跳脚直骂:“老子就是放五万头猪在那里叫共军抓,三天也抓不完呀!

参加莱芜战役的一线连队伤亡很大。于仲嘉的任务是从火线上往下抢救伤员。尤其是那些重伤员,早抢救下来几分钟,常常能救活战友的性命。

于仲嘉经历的是真正的枪林弹雨,子弹就在脑袋上面“嗖嗖嗖”地飞,炮弹、手榴弹就在身旁“咣咣咣”地炸。伤员在敌人阵地的前沿,于仲嘉背着两颗手榴弹、一壶烧酒,带上包扎伤口的绷带和两副固定骨折肢体的夹板,匍匐前进,寻找并接近伤员。

找到伤员后,先要在伤口上倒些烧酒消毒,再止血、包扎、固定,然后,一个个搬运后送。在敌人的火力控制下,伤员通常是放在大衣或毯子上,一段一段往下拖,拖到敌人火器射界的死角区,再背到肩上往后猛跑。遇到敌人炮火拦阻射击,立刻就近放下伤员,再扑到伤员身上,用自己的躯体掩护受伤的战友。

战斗中,于仲嘉一人从血肉横飞的战场上一共抢救下来二十多名伤员,身上棉衣都被伤员的血浸透了。他的二等功不是领导给的,是战后总结时,全连指战员以民主方式面对面评的。奖状,是聂凤智师长亲自发到他手上的。

那个年月,人民军队实行的是一种时下已经罕见了的“草根民主”,没文化的农家子弟评功很透明、很爽气,也很大众、很尖锐,不像现在“有文化”的知识精英评这评那。

说起这支军队为什么能教育人、培养人,于仲嘉讲了两个小故事。

周村战役之后,部队补充了一批俘虏兵,其中有个四川兵一来就装肚子痛,躺在那里说什么也不走。连队干部见状不但没有责骂他,反而亲自把他抬上担架。

走着走着,四川兵突然滚下担架,说什么也不让干部抬了。

不久,部队开展以诉苦运动为重心的新式整军,那位四川兵硬是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诉说自己在家如何受地主老财的剥削压迫,在国民党军队如何受军官的打骂欺压。

诉苦运动

在当年的国民党军队内部,官长对士兵的任意欺压和肆意杀戮,其残酷程度是当代人闻所未闻的,广大士兵群众忍受剥削压迫的奴性也是令当代人难以置信的。对此,长篇纪实文学《心路沧桑——从国民党六十军到共产党五十军》(四川人民出版社20154月再版)有着典型的史实记载。

中国人民解放军改造国民党士兵的基本方法,就是发动广大士兵群众开展控诉运动,控诉旧社会,控诉旧军队。那位曾经装肚子痛的俘虏兵就是在诉苦运动之后,彻底变了,从此,一到打仗,他比谁都“火叽叽的”,袖子一掳,“干”!特别勇敢。

在当代,一些精英主义史学家、思想家之所以否定中国革命,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站在少数文人、贵人的立场上,有意或无意回避了草根大众切身感受的残酷的阶级压迫、激烈的阶级反抗和艰难的阶级解放这一20世纪中国革命历史最基本的主题。

也正是基于这一历史主题,于仲嘉才自觉接受了革命队伍里的灵魂洗礼。

还有一件事情,是讲自己。

那年月,八路军战士几乎是清一色的农家子弟。乡下男孩子在家的时候,哪个不嘴谗?几人不淘气?共产党对自己队伍里的“非无产阶级意识”一向很有办法的,就是整顿和整风。特别是那个“三查三整”运动,谁偷吃老乡的枣子了,谁行军时挖了老百姓的地瓜啦,谁借来房东的刀子没还啦,谁跟谁打架啦,谁“革命斗志不高”啦,谁“自私自利”啦,谁“隐瞒成分”啦,谁“打仗怕死”啦,都得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一坦白交代,再做深刻的自我批评。

于仲嘉说:那是一场接一场自我教育的群众运动,每个干部战士都发动起来了,只要是违背了为劳苦大众谋解放的事情,都要面对面地坦白、揭发、批判、斗争。谁做了错事都甭想缩脱,包括个别连队干部打仗“光指挥别人往前冲”。我原来的小毛病就是那时改的,刻骨铭心,一辈子不会忘记。

那时候,每个连队都有“士兵委员会”(华东野战军叫“革命军人委员会”),每一次整风,都要发动士兵群众行使对干部监督和批评的权利。

士兵委员会制度是保障基层士兵切身利益的“草根民主”,更是基层指战员成为“自觉战士”的力量源泉。

不少人都说,于仲嘉“心中始终装着患者的痛苦”。

于仲嘉的灵魂洗礼,是在人民军队里完成的。

历史,是一面镜子。当年,八路军指战员之间虽然经常开展毫不留情的批评和自我批评,却能在共同利益的旗帜下紧密团结如一人。而今的知识界一些同仁,平时相处虽然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但在个人利益面前,却能争得你死我活乌烟瘴气。

于仲嘉的医德和医术,最初都来自于人民军队。然而,如今领先于世界四肢显微外科临床医学领域的“造手大师”,对当年战场上的手术救治情况,却极不情愿启齿。他总觉得愧对战友,虽然,作为一个小小的卫生员,他没有任何责任。

19475月孟良崮战役前,于仲嘉调到师医疗训练队培训,并在战斗打响后分配到师手术队当卫生员。

那时,主力部队一打仗就是大仗、恶仗。手术队要靠前配置,有时就设在距前沿一千来米的地方,炮弹就在周围“叮叮咣咣”地炸,枪声就像“哗哗——”的瓢泼大雨。

战场上的医疗条件太差了。手术服放到锅里煮一煮消毒,还是湿的,就罩在身上。手术要点着煤油灯来照明。

手术紧张啊,十几张手术台一摆,每天都要收治三五百伤员,甚至还要多,主刀的医生常常十几个小时甚至几天几夜不下手术台。伤员是一批一批抬下来的,肢体受伤占三分之二以上。有时,抬来的一批伤员全是同一侧肢体受伤。只要是开放性骨折,几乎都做了截肢。手术室里截下来的肢体,常常是一筐一筐抬出去埋掉。

以于仲嘉如今的技术来评说,这其中,相当一部分战友的肢体是可以保住的。截肢后伤口的缝合也是,“就像缝麻袋一样,难看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那时的技术条件太差,就连石膏绷带疗法医治骨折也刚刚处于推广阶段。时间条件也不允许,因为不管谁主刀,都得抓紧时间,抢救更多伤员的生命,以最大限度地降低战地伤死率。

在于仲嘉的记忆中,当时手术队医术最好的,是几位俘虏来的国民党国防医学院毕业的军医。在那个年代的八路军医院,能做个阑尾手术都很了不起,能做截肢手术更是“呱呱叫”的医生了,所以,这几位国民党军医一来就享受营级干部的待遇,可牛了,不像其他俘虏。

仅仅在八路军医训队集训半年的泥腿子卫生员,在这一次次紧张的战地手术中,感受到了天壤之别的医疗技术差距,他下定决心,从基础学起,奋起直追。

作战行军,别人以轻装为要。于仲嘉不,他偏偏要找来几本高中数理化教科书和英文辞典,打进背包,走到哪里,背到哪里,学到哪里。

行军宿营,别人都抓紧时间休息,恢复长途跋涉消耗的体力。于仲嘉呢?不是掌灯埋头苦读,就是先打听好方圆几里哪有老师,再写个条子,托房东的孩子悄悄送去,约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登门求教。

那时,胶东农村根据地的老师都很实在,知道子弟兵囊中羞涩,更感慨八路军战士出生入死中的这种求知欲望和学习精神,不但不收钱,也没有什么客套,八路学生来了就讲题,顶多是一句:“你倒是不错嘛!

2“教会医院的医生说我笨!”——八路土包子立足上海滩

19489月,淮海战役打响前,于仲嘉在一次急行军中突发疟疾病,被送到第三野战军后方康复医院。痊愈后,留了下来。全国解放后,该医院与江苏镇江一家教会医院合并。

三野后方康复医院战友1950年春节合影

此时,于仲嘉已经是一位助理军医了,虽然政治地位较高,但一涉足医疗技术,那些毕业于正规医学院的教会医院医生总是看不起这些八路土包子。

这不经意的非恶意的歧视,很快又成为于仲嘉跃马扬鞭的动力。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你怎么这么笨啊?”每每听到这样的申斥,“济南第一团”顽强战斗作风培养出来的于仲嘉总是默默地暗下决心:“将来,我一定要超过他们!

若干年后,这位令于仲嘉钦仰备至并不时申斥他的老师,果真倒了个个儿,反过来请当年的学生到自己就职的医院为疑难病症会诊。这是后话。

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求知若渴的于仲嘉要求上大学。

19548月,已经升任军医的于仲嘉考上了安徽医学院(现安徽医科大学)。这是一所地方医学院,按规定,考上地方大学就得脱军装。尽管解放军在解放初期的社会地位很高,但于仲嘉太想读书了,他只认一个理,“脱就脱”。

于仲嘉是作为“调干生”入学的,由于基础太差,一入校就落伍,几乎没有一门课程能听得懂,连笔记都记不下来。

不懂就问,向专业课的助教请教,请同班的同学帮忙。

功夫不负苦心人。第一个学期,于仲嘉的各科成绩迎头赶上,全部优良。

在这位渴求读书的农家子弟的脑海里,安徽医学院的求学经历犹如久旱农田逢甘雨,整整五年,自己没有过一个节假日,全身心地扑在了学习上。衬衣脏了,翻过来继续穿。袜子一买就是一打,穿脏了,就往床下一丢,都穿脏了,就把脏袜子都翻出来,挑一双不是最脏的,搓掉上面的灰继续穿,实在脏得不能穿了,再去买新的。被子也从来不洗,直至求学的最后一年,在上海一家大医院里实习,医院护士长来检查宿舍卫生,“怎么味道这么大?”打开于仲嘉的被子一看,整个一个被里子全都被蹬成碎布条条了。

20世纪50年代,城市流行跳舞,于仲嘉非但不跳舞,连电影都很少去看,所有的时间都挤出来拼命读书。咬着牙,一定要把投身革命战争而失去的学习机会补回来。

炎炎夏日,合肥酷暑像火炉。热得实在没法看书了,于仲嘉就去宿舍附近的池塘,泡在水里,继续读书。池塘底呈斜坡状,坐在池塘里看书,坐着坐着就要往下滑。于仲嘉为了防滑,索性找来一根草绳,一头系在腰上,一头拴在池塘旁的树上,旁若无人地坐在水塘里继续读书。

当外科医生的身体要强壮,于仲嘉就坚持跑步锻炼,每天早晨在学校操场上跑25圈,一万米。下雨天,就光着膀子跑。春夏秋冬,酷暑严寒,雨雪不误。

几十年后,当于仲嘉成为世界名医,人们请教他成功的“秘诀”时,他首先强调的是“身体要好”。身体不好,站在手术台前一二十个小时你怎么能挺得下来?其次才是“基础知识、基本功一定要扎实”。

四肢显微外科手术对临床医生的技术要求是很高的,因为人体组织离开人体后,其能否存活是有时间限制的,手术时间越短,成活率越高。为了提高手术的成功率,年轻的于仲嘉,不仅练就了一套能一二十小时不下手术台的“饿功”和“站功”,还练就了能一二十小时不上厕所的“憋尿功”,以至于白天一整天不上厕所已经成了习惯,直到耄耋之年。

面对“天才”的赞誉,于仲嘉总是矢口否认:“在镇江时,人家教会医院的医生说我笨,一点不假呀!我这个人,小的时候确实很笨。六七岁的时候,有一天,我妈妈让我去买东西,往左手塞了点钱,告诉我:‘这是买豆油的。’再往右手里塞了一点钱,说:‘这是买豆腐的。’可我呢,走到半路竟然忘记了。只好两手攥着钱回家再问妈妈。问清楚了,再攥着两只小手,一路念叨着去油坊。你看,我就这么笨!直到现在也不会数钱算账。我是靠勤奋才有今天的呀!

19598月,“土八路”于仲嘉结束了五年“寒窗”生活,来到“洋泾浜”大上海,被分配到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

于仲嘉1959年大学毕业照

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

上海,是一座有着一百多年殖民史和革命史的沿海移民城市,各种文化的交汇、冲突、融合,在市民阶层的意识深层留下了至今挥之难去的印记。

几乎所有论述中国地域文化的作品都异口同声地认定:上海人看不起外地人,排外。

著名作家张贤亮说的更明白:“都说上海人排外,但仔细点会发现,上海人绝不会排西方人的‘外’,而往往是排自家的、内地的‘外’。在上海,等级的感觉很明显……”

在上海医界,本质是维护等级秩序的排外习性,又罩上了知识的光环——认上海医科大学的校友圈子,看不起外地医科大学(北京医科大学除外)的毕业生。就是在上海本地,圈子里还有圈子——上海“一医大”的看不起“二医大”的。

当代中国医界师门之间的排他习性,似乎是历史的延续。据中国科学院院士、著名外科学家裘法祖在《写我自己》(人民卫生出版社20095月版)的书中回忆:解放前,“国内医界的派别很复杂,有英美派、有德日派;英美派里又分为英派、美派,德日派中又分为德派、日派,而德派李还分为同济派、同德派(就是讲德文的同德医学院毕业的医生组成)。相互不通气,相互贬低另一派”。

于仲嘉是一身泥土气息的山东乡下人。20世纪50年代,在老上海人的眼里,山东人多是落难逃荒的,或是跑江湖在街头摆摊卖拳脚的,所以,尽管在毕业分配的介绍信上安徽医学院给予于仲嘉以极高的评价,但是,分配到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后,依然常常有人表示不解。

刚一报到,接待的领导瞥了一眼介绍信,就分配了工作:“你到医务股当股长吧!

于仲嘉愣了,我这五年悬梁刺股、凿壁偷光、囊萤映雪的寒窗苦白吃啦?

“你不让我当医生,我就到别的医院去。”他抬腿就要走。

在旧中国,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工农群众是没有钱也没有资格上医院看病的。新中国成立后,原来只是少数有钱人才有资格进的医院大门,向广大人民群众敞开了,所以,解放初期各地医院的医护人员奇缺。此时的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病床已经由解放前的100张增加到400张,医生缺额很大。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倔强的“土包子”于仲嘉被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领导留了下来,并按照他自己的志愿分到了外科。

上海人排“老乡”的“外”,不排“老外”的“外”,本质上是一种等级意识。但等级意识并不是上海的“专利”,它是五千年文明古国的“国粹”。所不同的是,内地的等级意识虽然有着浓浓的“归属感”,但人在“归属”之后,很容易被宗法意识和宗法秩序所封闭;上海的等级意识虽然对外地“老乡”有着冷冷的拒斥,但它却是一个迎着海风面向未来的开放体系,它能以压力的反作用推动着游离上海滩市民阶层之外的外地“老乡”,向着更高的层次攀登。

这,也是不少曾经一度备受歧视的外地“老乡”,能超越沉浸于优越感的上海本土俊秀,甚至超越上海本土俊秀仰慕的“老外”,在上海滩建功立业创造辉煌的原因之一。

于仲嘉也不例外——你越看不起我,我越要干出个名堂!说大一点是为了祖国,说小一点是为了咱们这些转业军人。不能给土八路丢脸呐!不能给军旗丢脸呐!

也正是基于这一地域文化的原因,于仲嘉从安徽医学院毕业后,虽然不用再“闻鸡起舞”了,但刻苦精神没变。只不过,于仲嘉的刻苦从一开始,就绝伦逸群。

看书,别人都是“细嚼慢咽”,逐字逐句阅读。于仲嘉看书不这样,遇到不感兴趣的一律“一目十行”,甚至“一目十页”,感兴趣的才驻目详读。不管看什么书,不管是哪位权威的著作,从来不盲从,都要问个为什么,对了,才接受,懂了,才往下看。

1965626日,毛泽东针对当年农村医疗卫生的落后面貌,有一个强调“要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重要谈话,史称“六二六指示”。其中,讲到了医学教育改革:

医学教育要改革,根本用不着读那么多书。华佗读的是几年制?明朝李时珍读的是几年制?医学教育用不着收什么高中生、初中生,高小毕业生学三年就够了。主要在实践中学习提高。这样的医生放到农村去,就算本事不大,总比骗人的巫医要好,而且农村也养得起。书读得越多越蠢。现在医院那套检查治疗方法根本不符合农村培养医生的方法,也是为了城市。可是中国有五亿多人是农民。

“书读得越多越蠢。”于仲嘉特别欣赏这一句。他的理由很简单:我们外科医生是拿手术刀的,光读书不实践怎么能行?外科医生技术的高下不在读书多少,而在心灵手巧,非多实践不可。外科手术没有完全一样的,迷信书本按图索骥轻视实践,终究是要害患者的!

别人问他:“你泡在水塘里把书读够了,如今怎么反对起人家读书?

从骨子里瞧不起“书呆子”的于仲嘉自有见地:“我因为当兵打仗,没读过几天书啊!掌握基础知识,与死读书、读死书完全是两回事。毛主席的《实践论》我看了好多遍,上面有这么一句话:‘人们在实践中对真理的认识永远没有完结。’你如果死读书、读死书,把书本和权威的每一句话都当成‘绝对真理’,那你就裹足不前了。世界上什么事情不向前发展?书上的话,常常是一家之言,各抒己见。光看书,你看这个人说的也对,瞧那个人讲的也没错,不糊涂才怪呢!毛主席说‘实践出真知’,一点也不错哇!你得通过实践,才能消化书本知识的内容,才能鉴别书本结论的真伪,才能升华自己的认识。要带着问题看书啊!

于仲嘉的见地,也正是毛泽东强调过的——“书不一定读得很多。马克思主义的书要读,读了要消化。读多了,又不能消化,也可能走向反面,成为书呆子,成为教条主义者……”

于仲嘉注重实践的体会,与毛泽东批评“书呆子”的警示,与孟子“尽信书不如无书”(《孟子·尽心下》)之古训,与鲁迅“人生识字胡涂始”(《且介亭杂文二集》)之箴言,是相通的。

重视实践,包括重视生理解剖、动物实验、手术实践,是于仲嘉行医一生信守不逾的准则。也正是在重视实践的基础上,只有大学本科学历的于仲嘉,面对众多学历优越自己的同道,才一步一步地实现了他在医术上的非凡超越。

手术,别人都喜欢接受高年医生的现场指导。于仲嘉不,他常常把该由自己做的手术推给高年医生去做,自己在一旁仔细观看,看人家有什么窍门,看人家的技术有什么缺欠。每看一次,都要琢磨:我做的时候,应该做哪些改进?怎么样才能超过他?

一旦自己做手术,就一定避免别人在一旁“指手划脚”,干扰自己在手术技术上的改进。

在这座前身是1918年洋人建立的医院里,面对众多的外科高手,刻苦的学习精神、不迷信只唯实的学习方法,以及母校为学子奠定的学识基础,立刻发挥了作用。就像熟悉了路况可以开快车一样,对人体解剖和病理常识已经烂熟于心的于仲嘉,一拿起手术刀,分离解剖清爽,组织缝合利索,很快就达到了类似庖丁解牛的境界,手术速度之快,令同行瞠目——前胃切除五六十分钟就下手术台,脾脏切除三四十分钟就能“结束战斗”。

人的脾脏和肾脏周围都是血管和神经,手术难度是比较大的,做同样一例脾脏和肾脏血管吻合手术,当时本院著名的肝胆外科专家都要四五个小时,甚至五六个小时,而于仲嘉只需要两个半小时。

于是,医院里又有人说他手术“太粗”。

改变人们对“土包子”看法的机会,是于仲嘉自己争取到的。

一天,上海市华东医院邀请全市各大医院专家对一例疑难病症“大会诊”。

“大会诊”,是毛泽东时代开展“社会主义大协作”的产物。在那个火红的年代,医术是无私的,不管是哪家医院,也不管病员是什么“身份”,只要遇到本医院难以确诊的疑难病症,就可以邀请全市各大医院的专家集中到本医院,开展免费的、高水平的、畅所欲言的“大会诊”。

偏巧,那天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最有资格参加这次专家“大会诊”的外科副主任钱允庆怎么也找不到。正着急,值班的于仲嘉毛遂自荐:“我去!”二话不说,跳上汽车就走。

到华东医院会议室一看,参加“大会诊”的不是胸外科专家,就是脑外科专家,再不就是主任、院长一类领导,而自己仅仅是一位刚毕业两三年的小“住院医生”。

见没人理会自己,于仲嘉径直来到病房。患者是位16岁的小姑娘,过马路时,被汽车撞了一下,没有外伤,也没有明显的痛感,神志清楚,不像受了伤的样子,但血压极不正常。于仲嘉先详细听取了患者的陈述,再仔细检查了相关的部位,发现小姑娘被撞之处有轻微擦伤,里面胀鼓鼓的,以前又没有这个症状。于是,判断是脾脏破裂大出血。他找来针管,一针扎进去,不出所料,抽出来的全是血。

于仲嘉回到会议室,马上打断了专家们的纷纷议论:“我是六院的。钱允庆副主任有事没来,我代替钱主任来看一看。现在有个情况需要向各位专家和领导汇报一下。我认为,这个患者是因汽车撞击,导致脾脏破裂大出血,必须立刻手术,否则,患者有生命危险。”

说着,举起了那一针管鲜血:“这是我从患者左胸下侧抽出来的。你们看,这个血没有凝固,显然是脾脏出的血和腹积水混合的液体。”

望着这位陌生的年轻医生,专家们先是一愣,随即有人将了于仲嘉一军:“既然你认为是脾脏破裂大出血,那就请你来做手术。”

于仲嘉惦记着自己的本职工作,“我还得回六院值班。有事,再打电话叫我。”

于仲嘉回到第六人民医院,先是值班室的护士们一个个惊诧万分:“于医生,人家华东医院是来请专家的,你怎么就敢上那个车呢?

很快,上海华东医院传来消息:于仲嘉那让众专家惊奇不已的诊断得到了证实。小姑娘得救了!

于仲嘉脱颖而出,崭露头角。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说于仲嘉手术“粗”了。特别是院领导,十分得意:“看我们六院,全市‘大会诊’去了个小住院医生,就能确诊病因,说服那么多的专家!

又过了一二十年,老院长朱瑞镛升任上海市卫生局副局长后,一次,他感慨道:“于仲嘉呀于仲嘉,我算是服你了!你一不是上海人,二不靠老师、同学,三没有任何背景,却能在上海大医院立足,并且做出这么大的成就,不容易,真不容易啊!

老院长看在眼里的是实情,说出嘴的是实话。

与于仲嘉前后转业进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的军队医生,陆续都离开了。有的,调到下级医院去了;有的,改行了。唯有以“八路军出身”为终身荣耀的于仲嘉,始终坚守着他酷爱并为之献身“前沿阵地”,并攻克了一个又一个医学科技尖端的坚固堡垒,为血染的八一军旗增辉添彩。

责任编辑:向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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